屈子(组诗)
作者:海尧
1
楚国的山河,在风中正一点
一点的,碎裂
郢都以北,汩罗江以西
美人如芳草,凄凄--
我再也承不住,这水之重
这冰之沉。去夕的
桃花未开,而花讯如期而
至
拾花的青鸟,鸣若潮汐
大地手掌上的头颅,浮雪
我喊啊!喊一条大江的
千岁乳名。群鱼蜂拥而至
龙门就将洞开。天空
越来越暗
临江而立,怒发冲冠
我的柳丝疯狂飘絮
浪高百丈。紫牛的魂魄
水上狂奔。青山渐没于
茫茫之水,偃息
2
鼓声响起,远远的
我醒来,又沉睡
五月的芦苇低于燕尾。眸中的
夕阳不眠,山河含血
我疼痛。不再吟唱一群燕子的
呢呢。我的秭归故里
早已成了一片鸟羽上的符号
丹阳的瓦砾啊暴毙于一场大火
莲花将开。贾生的词赋
风中隐隐约约的,抖
三闾大夫的名号,成了一朵白莲
郢都之地,何其近乎
又何其远
江南的小桥流水楼台亭阁
一夜之间,像楚国的昙花
一梦。灰飞烟灭
“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俱往兮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高歌犹兮
朗月之中江涛之上,我沉睡
如莲。五月的雨
霏霏扬扬
3
一条江吞食了另一条
江。雨下着。湿淋淋的
家,国。多么像惊天一梦
一群鱼在梦中,泣着散开
另一群鱼在棕香的诱惑下
聚合成桃花坠落的模样
村庄遍插茱萸,堆积如山的
糯叶魂灵,葬身呼啸的鱼腹
我的楚国成了五月的风,及风中
漂浮的烽火。我的怀王啊像一片
早坠的青叶渴死它乡。一场雨
翻江倒海也唤不回
他的灵魂。多么痛
怀抱山河。我的故国已回不去了
回不去那条江,那条河
4
我的故乡丹阳,像十五的月亮
我的郢都呵!它的钟声
它的莺歌燕舞,它的
美人味垒积的城墙,胭脂味浓烈得
像春天的群芳。剑与长矛
成了随风而折的柳条
我恨啊!十里长街昏昏
沌沌的锋刃随波逐流
五千长堤沦为枯草荒地
烽火已起,天空被马蹄撕裂
为细碎的雪。谁还在后庭吟唱
红艳艳的桃花?谁还在夜夜
笙歌不断?我嘶喊着--
--我在一条大江的源头苦苦的
追寻起点。眺望来路
无舟可泛,无帆可济
一条汪洋横亘南北。大潮已动......
5
哟!大江覆盖了我的脸孔
吞食了我的灵魂。花一样的
美人在水中,重新结庐
与我交换暗流的来处
在水草的屋檐下我数着雪片
等待一群眠于江水的蝴蝶
醒来
我抱着神针,立于弯曲的卵石
缝隙。在水的绸衣上写下
香草、牛羊、美人、村庄
这一切真实的文字,如犁花
盛开的盛典
我反复对过往的舟楫
及水鸟,询问春风的音讯
6
我是江,终将溶解于海
的炉。浩浩荡荡
我是龙,熬鹰的猎手
在我的脊梁,迎风狂饮落日的
酒
好了,我睡了
在春天,我醒来
临摹出万紫千红的故国
五月的天空多么绚丽
我重新识别的不仅仅
是秋雁离弃的家园--
那个比柳雨还柔情的丹阳
不仅仅是看桃花又盛
我也葬花,吟唱
江山如梦,美人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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