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首短诗
        文/肖虎

1.《走在灯下》

走在灯下。光
像挤出的热泪在一起宣泄。

偷听的树叶，被风
送走。

恍然间，枝桠上的邻居
瞳孔翕开，与星星作伴。

我像一个落水之人，
与一盏盏影子，彼此递交。

2.《屋子背后》

屋外，送灶的爆竹，沉重的
燃放在天边。像酒
一点一点倒进嘴里。

风前来——
碾断了摇晃的尾巴。慢慢地
换上新装，像一个流放的演员。

重复着，厌倦了的陈旧。
一片沉寂之后，等着红灯蹿天。

3.《光》

把一切带了进去，
又将一切都带了去。

带着怡情———
犁耙钦慕着铁炉，木槌飞跃成琵琶。

谁将时间打翻在地，举目四望，
翅翼伸出，赤裸着———

风成了一个解谜的人，
走进我的殿宇。

4.《玫瑰与枪》

沉默着。
一直沉默着。

我是住在云间的
一颗被风不小心吹落的种子，
掉在心房上。

我想脱去佯装，插上窗角的渴望:
大地是数字影院，绿色的眼睛，
敞开嗓子的花冠，及蝴蝶迷路的心潮。

我不会献殷勤，更不想弄玄虚。
我没有授予特权，也未赋予特权。
一个不对等标记，一个对等符号。

是沉默，不是被遗忘。
黄金，在镜子里慢慢破碎，
我黏住光环，编织成玫瑰的模样。

5.《分寸感》

他和山林讨论，咳嗽了几声，
睡眠的枯唇，镀上黄金般的应许。

加入我们吧！
山岭，平原，和河流......

所有的呼唤，都附上了慈悲，
所有的言语，都胀满成风帆。

这些，
不止这些。

这里没有咒诅，
也没有潜隐。

一切，
被大风吹着。

6.《离别辞》

潮水退落，撒下的网
擒住了一枚提着灯的影子。

海鸥从那里扑翅而出，
声音成了一种消遣。

卷起的，耳朵贴紧耳朵，
像一朵千瓣的玫瑰，开放着。

7.《怀念辞》

北风吹荒了园林，神的
望远镜，默默地站在街上，
逃也逃不脱。

一只乌鸦掠过它的额头，古老的
誓言，散布着。
轻浮的身影，填满，重聚，
身躯伸向更远的天空。

风说完这些话，我望着四周:
看不见别的一切。

8.《流水辞》

风每吹一次，送走一位隐士，
讨论著自由和逸乐，相片场
放映的男女之情。

渴望，占据，拥有，
从高处到地处的招呼，
像雨，滑落在地，
弹起的结下的果实。

9.《一月词》

永远是出发的年龄......
          ——孟浪

我并不像风那样迅急，
白云坐在草地上，荡着身影，
年复一年。

一只猫咬碎了玫瑰，
隐藏的乡音，深入到泥土，
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我听见秋天的高度，
在树枝的眼睛上张望。

我想这并不像烟雾，
来趣的打探，侥幸的贪心。
流水潺潺，泉声不止。
我望见，河岸的一团火，
跃上，凝聚成灯。

10.《远方》

夜间的灯的围裙，在颤抖，
我听见，她在呼喊，喘息，
呻吟。拧紧的腰带，瞬间释怀，
像魔术师手里浮出的玫瑰，
静悄悄。

一只猫目睹了这一切。
所有的白，与黑，
所有的颠倒，与是非，
所有的过去，及此刻，
都回到它的眼睛里。

11.《南方》

草木宁静。街道上的风声
不是来赞美的。攀附而上的云
下了诅咒。
趴着的水，忘记了奔腾，
忘记了咆哮，忘记了澎湃和汹涌。
用手舀取着，只剩下一遍滚烫的哀鸣。

12.《在远方》

只有风声，
和被风吹动树叶的吠叫。

浓云，像躺在枝叶上
搭积成的卧铺。

有时被翻腾着，
有时也被征服着。

绕过港湾，越过山丘
它的命运，逐渐消融。

13.《二月》

窗外，微风，在荡漾！
他们的叹息声在消退！

“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们说。
分别和重逢是并存的。

就像亮起的灯，
激起的烟尘，风一去，
是一阵树叶的击掌声。

14.《落日》

消失的黄金，停在玫瑰上。
白天里的目光，敞开成，
一场盛大筵席，像写在夜的
身体上的星星。
有离开的，也有留下的。
而我希望，地上所有的白色，
都有一枚晶瓣在眨眼

15.《像雨水那样》

像雨水那样。
轻盈，自然，静静地
走进大地的身体，凝聚着胸中的
碎裂，它是温柔的。
时而的雷鸣，是去容纳每一阵怒火，
它的训戒，是满怀爱意的。
像雨水的速度，它的离去，
更像是黑色钢琴弹出的音符，
在溪流中抱团，取暖。
或找寻另一种速度，
浸入到深处，每一滴，
都像一支队伍，边走边唱。

16.《夜的十四行》

这种寂静有点苦涩，
还有风。吹过的树林，
痴迷的树叶挂着，
与灯飞驰。
夜晚的猫叫，
在掏空的身体里，
成了一种哀鸣。
墙壁下堆砌的石头，
像哨兵，摘抄着，
夜的语录。
孤者的歌，没有词，
像月光不需要修饰语，
敲鼓着，将种子吹拂到
灯上。

17.《夜与晨》

当树叶失去了歌唱，
枝干会指向某个地方，
或者，更遥远。

它习惯了在一张旧照片里，
黑色不是悲伤，那是故土的色彩，
白色筑成的欲望———
风挪动着光，和亮出的影像，
我不再是一个流动的符号。

像叶子舒展开，枝桠似乎读懂黑夜
破解，试着像魔术师那样:
将移动的黑影叠起，在枝条上
溅起一层浪花。

18.《余音》

讲话者的声音，越过冬季
献给春天的诗行，像锯子
伶牙俐齿的，刺穿着肉峰
进入腹地。
磨难和痛苦，搅拌，消化
升华成舌头上，不倦的蹄声
默默地，摇晃着，
低空下的一棵树。

19.《窗外》

我看见一根诱人的细枝，
伸向天空，阳光带着响声
抛掷着失落的颜色

它试着想抓住碎落的米粒，
把绿色撑开，溢出庭院
和寂静的街道

阳光滑落，抓住每一道裂缝
像一枚针坠倒在地，溅起满身尘土
还有一声疼痛

20.《夜》

浪潮涌入，落花像陨石留下
削瘦的骨骼，在皮肤的搬运下
圣经在折断的树枝上间断
碎月的声响

我背对着路灯，投下的影子
像一个誓言，在地面慢慢地吹干
一阵微风过来，所有的光泽
都是追问的回声———
在尘土之上

21.《这种寂静》

柔声迷惑了耳朵，窗户外
热情的呐喊，交织出一个春天

舞台上的碰面，没有了招呼
也没有了咧嘴微笑，只有一幅幅
谨言慎行的模样

像光打在石头上，狠狠地扇了
自己耳光，明亮———

望着，枝条上换上的新嘴唇
这种寂静，与影子摔在地上一样

22.《枯木》

昔日，倚在你肩膀上的叹息
已经远去

布满窟窿的身体，安静地匍匐着
回响着时光的泡沫

掉落在地的呻吟
能嗅到世界的疯狂

23.《落雨》

望着窗外，声音和声音
碰撞。没有谁处于劣势

它们簇拥而下
像落花

不论“睡在哪个房子”
或“躺在哪个床上”

重复着
时钟敲响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