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炳从他的乡村经验出发,惊奇于大自然的一次次馈赠,并与之展开亲切的对话。他从青草、池塘、农事和星辰中获取小小的信仰,当然这也成为他无限的诗歌资源。他服膺于“潜在的上帝”赐予他种种真切甚至是可触摸的存在体验。他的诗歌形象生动质朴,诗歌意象深切透彻。他从泥土里挖掘出精神的丰富性和人性的光芒,正如诗人所言“雨后的田野空旷得让人想重新建立一个世界/对应内心更高的秩序”。
——推荐人:育邦《雨花》副主编
李龙炳,生于四川成都,客家人。著有诗集《奇迹》《李龙炳的诗》《乌云的乌托邦》。现居成都青白江乡下,写诗,酿酒,偶尔出游。
乡村之书
◆ 这么多嘴唇和月亮
挖掘一座空山,用石刻的嘴唇,
我试图绕过这暂时的黑暗:在石头内部
洗净我食道上的灰,
实际上我吃的是过期的墨水。
思想像营养一样流失,
没有一个追随者,我隔空亲吻过的
不是蝴蝶,就是蝴蝶梦
更多的村民在我的身边低着头
包围我的泪水,要求改变
田野的属性。
“你错了,我们对亲吻不感兴趣”
于是我修的路,从天上掉下来。
向下挖掘的一个圆形的建筑
我将在里面喝暗河的水:改变了习惯
却改变不了命运。
我的汹涌的双手,抱紧童年的皮球。
但是,但是,我还活着
我的海已经漏光,我不得不忍受
月亮从我腰间升起,
照耀我嘴唇上晦涩的语言和无名的耻辱。
◆ 咖啡之歌
只是一杯咖啡
苦,口中的天下
苦苦地向下午致敬
一杯咖啡的风云
两杯咖啡的大海
苦突然开阔起来
白糖是白白的唐僧
到咖啡里取经
更苦的味道是阿弥陀佛
只是一杯咖啡
苦,口中的钉子
穿透了几本新出版的书
写作的理由就是
我们喝完中药之后
继续喝咖啡
如是我闻
两个哑巴爱上同一种苦
苦苦地向语言致敬
◆ 简 历
暮年的主人走来
一百年的沉默也不够
我常常在畜生的后面
走在羞愧的小路上
木匠掀起木头的裙摆
使整个森林羞愧
石匠让石头露出生殖器
使一座高山羞愧
读不同的书,只是去经历
不同的失败,使汉字羞愧
到处是沾唾沫的手
翻开穷人脸上的一碗稀饭
为一道数学题
我屏住呼吸:星星在水中监考
童年数过的尸体
徘徊在暮年的广场
人间变冷,灵魂偷看
裹紧贝壳里的财富
我提着头,像提着吹破的灯笼
宇宙牙缝中的光我已够用
◆ 乡村之书
暴雨之后,经过一个村庄
那些往枯井里丢死鸟的人我都认识
雷声和聋子还在交换意见
我已经赶往三百亩的玫瑰园
剥开空气的隔离带
把夏天的书翻到最清凉的一面
雨滴比小学生更守纪律
在电线上微微发颤
我清楚身边数千人的生活状态
每个人做的事情基本相似
雨后的田野空旷得让人想重新建立一个世界
对应内心更高的秩序
城市对我已没有吸引力
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去读城乡结合部的长篇小说
我喜欢乡村短制:像女人雨点般的小拳头
温柔地敲击着大地的心脏
◆ 我的世界
世界以它的粗糙行使权力
记忆拿着夏天热得冒烟的乱麻
把一座冰冷的城市绑定在我身上
我掉下的零件必须用推土机才能清理
我的声音卡在鱼的嘴巴里
我一说话就会被淹死
无中生有的几个胖子游向了大海
其中一个是诗歌,其余的是泡沫
人心向外,仿佛是在读着一本小说
我的身体是地震中的一座危房
你们已经不敢靠近
我所有的疼痛已经和你们没有了任何关系
个人的隐秘的疼痛,获得了
对世界的重新命名
心事如同两只蝴蝶飞过废园
火焰的秘密只能在火焰熄灭后公开
◆ 油菜花
油菜花一夜暴富,
开始了春天的慈善事业
我站着的地方
农民在挖新的池塘
他们清除周边的杂草
自己的头发依然凌乱
他们共同的秘密就是
昨夜拥抱着黄金睡眠
所有的亲吻都是巧合
舌头在为火焰的船拉纤
乡村魔术师来自三月
隔空点燃鸡蛋里的蛋黄
“童年有神的证据”,
油菜花香,下河洗澡
光阴和过客手忙脚乱
看见少女穿着恍惚的内衣
安静如刚挖的新池塘
田野温柔,对抗人世野蛮
你剪去多年的黑辫子
有蛇一样穿梭于油菜花中的经验
(选自《雨花》202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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